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獸醫小故事19—幸運十三

「小莉現在精神還有食慾都蠻穩定的，可以不用打點滴了，帶藥回家吃，下禮拜再來拆線就好了。」我開心地交代著。

陳太太抱著雙眼有神的小莉，高高興興地離開。

我回頭興奮地說：「YA，達成十連勝了，我要封刀，金盆洗手。」一邊盤算著要挑哪一天去唱KTY，好好答謝一下許心美醫師以及林秀燕醫師，一個幫我在手術中照顧小莉的呼吸心跳，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地開刀；一個幫我進行手術，讓手術可以快速順利的完成；順便替我自己慶祝一下，勝率百分之百的十連勝耶。

不料反對意見如雪花般飛來。

「這樣就想金盆洗手啊！你還早呢。」這是學長黃品翰醫師的訓誨。

「不行，你不可以逃避責任。」學妹林秀燕醫師也振振有詞的發表意見。

「啊，你不用想了，我告~訴你，搞不好明天就又來一隻子宮蓄膿。」另一個學妹許心美醫師也加強語氣、不懷好意的預告著。

哼，這麼多白眼，我人緣好像不太好啊。

隔天，許醫師當真收了一隻博美狗奇奇，在別家醫院已經診斷出是子宮蓄膿，不過，奇奇年紀不小，狀況又不好，在麻醉前導時出了點問題，那邊的醫師怕奇奇當場死在手術台上，不敢再開下去，於是，把奇奇疼得像掌上明珠一般的奇奇爹和奇奇娘，就把奇奇轉診到我們醫院來了。

忙完我手邊的case之後，我晃到許醫師旁邊看奇奇的驗血報告，嘖，白血球高，肝功能指數高，超音波檢查之下看到腫腫的子宮，這些就算了，最慘的是，奇奇的血小板居然只有兩萬出頭，這時候我不禁大大地欽佩前一家醫院的醫師，他的判斷蠻正確的，這付德性開下去，就算不休克，也包準會出血不止而死。

我幸災樂禍地說：「嘿嘿，就喜歡預告嘛，說有就有，這下看看是誰收到了子宮蓄膿的狗。」

許醫師以手拍額一臉苦惱的說：「悲情啊，我怎麼知道真的會有，而且牠的心臟還有夠糟的。」

看她這麼煩惱，我也不好意思再高興下去，於是好心地提供一點建議：「先幫牠穩住吧，過幾天再驗一次血，等情況穩一點再來開刀。」

許醫師突然眼睛一亮：「這樣好不好，前面後面都算我的，等穩住了你來幫牠開。」

我楞在當場瞪大眼睛，我說我要金盆洗手了耶，她不知道嗎？

她繼續說：「要不然，手術中的呼吸心跳也算我的，這樣夠義氣了吧？」

這一來，想到之前許醫師幫我照顧小莉的人情，我也只好點點頭，眼睜睜地看著計劃外的手術掉到我頭上來。

第二天，在例行的看診中，秀燕學妹拿了個初診的病歷給我，說：「這隻球球怪怪的，你幫牠看看好不好？」

我不疑有他，接過來繼續看下去，問診之後才赫然發現，陰部流出不正常的分泌物，狗狗喝多尿多，精神胃口都變差了，典型的開放型子宮蓄膿！

在等待進一步的檢查報告的時候，我跑去質問林秀燕醫師：「明明知道我要封刀了，為什麼還塞這種case給我？」

她很開心的說：「我問診問了兩句，憑我的專業知識判斷，就知道這一定是個大麻煩，當然要趕快轉給你囉！」

那來這麼機靈的學妹，一個比一個賴皮。

確認了球球的狀況之後，我無奈地跟球球的主人溝通：「球球生的這個病，叫子宮蓄膿，一定要開刀，開刀會有風險，但是不開的話一定沒機會，最好趁牠現在狀況還不算太糟，趕快開刀，不然，拖越久會越危險。」

明明不想再開這種刀了，卻偏偏要為了狗狗的生命說服別人讓我開刀，唉，人生不如意事，十之八九。

幸好球球的主人很明理，也很疼牠，在了解情況之後，立刻就同意盡快讓球球進行手術；而幸好球球也很爭氣，不但撐過當天晚上麻醉手術的危險，隔一天精神食慾還明顯好轉，不再是病厭厭的模樣，於是不到三天，球球也就順利的出院回家了。

預料之外的十一號完成之後，該計劃之外的十二號上場了。

經過許醫師幾天來的細心治療，奇奇的血小板回升到六萬，雖然離正常值（二十萬到九十萬）還差了那麼老大一截，但是奇奇的情況實在不很理想，怕牠撐不下去，於是評估之後，我們決定放手一搏，給牠一個機會。

我和許醫師挑了個休息的時段，準備全心全意地幫奇奇度過這個難關；在術前給藥的時候，黃醫師過來關切：「壓力會不會很大啊？」

我像個呆子似的，目光呆滯，一邊抽藥、一邊喃喃地說：「壓力會不會很大啊？很大啊，每次開這種刀都讓我覺得一定會少活好幾年，好像是拿我的命換牠們的命似的，還不知道換不換得到。」

但是不管怎樣，該做的事還是得做，我照著心裡模擬過千百次的流程，一步一步進行，手術中依稀感覺到奇奇的生命現象似乎不太穩定，不過有許醫師專職照顧，因此我諸事不管，專注地繼續我份內的工作，在林秀燕醫師有默契的協助之下，我們快速地在預定的二十分鐘內完成手術。

依照約定，術後的照顧是許醫師的責任範圍，因此開完刀確認奇奇還活著之後，我就放心的回家補充睡眠去。

隔天早上，來了一隻乾巴巴的瑪爾濟斯嘟嘟，我看看病歷，昨天晚上已經因為嘔吐而來看過，不過因為來得太晚，沒法子好好處理，因此黃醫師交代隔天一早再來就診。

嘟嘟因為吐了好幾天，已經嚴重脫水，但是牠的主人要趕著去上班，因此在回答完我的初步問診之後，就把牠留下來進行詳細的檢查及治療。

驗血報告出來，除了嚴重脫水之外，並沒有其他明顯的異常，我託林醫師幫忙準備進行超音波檢查，她問道：「你懷疑是子宮蓄膿嗎？」

我苦笑著說：「母狗，七歲，沒有結紮，一個月前發情，你說我該不該擔心？」

而且這種病，是有季節性的啊，我想牠們大有可能是約好了一起來的。

果然不出我所料，超音波檢查下發現，嘟嘟的子宮已經開始有腫脹的現象了，牠的嘔吐，不單純是腸胃的問題，子宮裡蓄積的毒素，一定也參了一腳一起搞破壞。

我一邊幫嘟嘟上點滴，補充水分，一邊無限地同情自己，唉，一個禮拜內連著來三隻子宮蓄膿的狗，我的本週運勢未免也太旺了點，可是，要不是黃醫師今天沒有門診，這個case也不會掉到我手上啊！

電話中跟嘟嘟的主人解釋完病情，討論過治療方式，同意先治療兩天調整體力，再看看嘟嘟的情況，決定開刀的時間。

頭一天，嘟嘟脫水的情況改善後，精神也恢復了些，當嘟嘟的主人來探望的時候，牠還會站起來搖搖尾巴；但是第二天，牠又變得病厭厭，於是，我決定當晚就緊急開刀。

那天晚上，原本只有我、黃端亭醫師、跟許心美醫師當班，若要進行手術，人手可能不夠，再加上，這幾次團隊合作的經驗相當愉快，於是我毫不考慮的要求：「秀燕，該妳表演白鶴報恩了，上次把球球硬塞給我，這次就留下來幫忙吧！」

乖巧的學妹，被錙銖必較的學姊提醒了道義上的責任，只能乖巧的留下來加班。

在術前準備的時候，我又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緊張了起來，大約是看出了我的煩躁不安，黃端亭醫師好心的安慰：「不要擔心啦！我們林醫師可是百戰百勝。」

我皺著眉頭苦著臉說：「可是現在我的紀錄對這隻狗沒有意義啊，現在只能為牠想，對牠來說，不是百分之百就是零，沒有百分之九十九這回事。」

許醫師說：「可是對我們來說有意義啊，你現在是紀錄最好的，為了牠，你就開下去吧！」

深呼吸一口氣，默想著十三是幸運的數字，再一次拿起手術刀劃下去。

獸醫師林長青